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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5章 重整旗鼓(五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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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海龍宮, 除了從海面下來的人, 便再無其它龍族中人。因此空蕩蕩的一片, 叫喊與水晶落地的聲音便顯得格外淒厲。

“殿下,殿下你沒事吧!”

司簿一邊躲著, 避免被龍尾掃到,一邊想上前穩住敖泧。然而碧心滴的威力實在太過強大,他只是稍微靠近了一點,便被震飛到讓鎏金的宮殿柱上, 吐出一口鮮血。

水晶宮殿之中, 一條金龍被頭頂的黑色碧心滴籠罩,翻來覆去地在地上打著滾, 精美的瓷器被撞碎砸在地上,配合著如杜鵑啼血般的嚎叫,看起來實在是痛苦至極。

“該死!”司薄擰著眉大罵了一聲, 卻也只能無可奈何地退後半步, 看著敖泧翻來覆去地受著折磨。他心疼當然是心疼的, 可他知道這就是代價。

碧心滴是至純至善至清之物, 一旦異化,就會反噬主人。殿下在他的引誘下, 屠盡北海龍宮的那一刻,碧心滴便不再是以前的碧心滴。徹底黑化的碧心滴不給主人回頭路, 若要殺人, 便沿著這條路走下去, 直至死亡, 方得解脫。這其中,但凡有半點放下的念頭,碧心滴就會反噬主人,就像現在這樣翻來覆去,如蟻撓心的痛苦模樣。

淒慘的叫聲在靜悄悄的龍宮回蕩了很久,夜半的潮水都褪去,漂亮的金龍才匍匐在地上,化成一個渾身發抖,無力站起來的黑衣少女。

“殿下!”

司簿忙不疊地奔過去扶,可被敖泧擡起的幽黑眸子一望,他便下意識地退後了幾步,低著頭謙卑地又喊了一聲“殿下”。

“我說過很多遍了,你若再把母親死時的幻象呈現在我眼前,我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。”

說話的少女艱難地爬起來,坐到冰冷的王座上去。她的聲音陰沈而沙啞,像被鋸子割過喉嚨一般,紮進人的耳朵裏。她的瞳孔幽黑滲人,加上垂在額前被汗水浸

濕的頭發,比眼前這個叫“司簿”的男人更有幾分鬼相。

司簿聞言低頭,並不惱怒,反而恭敬十足,樂意看見敖泧這副冷血模樣:“是,屬下遵命。”

反噬的痛苦捱不住時,便不會想回頭了。

司簿看著敖泧顫抖的指尖,嘴角勾起笑容:“不知殿下下一步要如何行動,要與魔君商量一下嗎?”

不待敖泧作聲,他便直接問了當前最緊要的問題。

他並不想傷害天安那一群人,他只是想為魔蛟一族報仇雪恨。但若是天安她們擋路,那他們就會站在對立面。

敖泧聞言,雙手瞬間握成了拳頭,她盯著說話的司簿,冷笑道:“難道還要我過去找他不成?他自己長著腳,就應該過來了。”

“殿下您這話說的,魔君這不就過來了。”

敖泧話音一落,宮殿之內便有另一陣男聲響起。

落於水晶龍宮的先是兩個相貌粗獷的下屬,緊接著,便是一聲饕餮兇鳴。龍宮微微震蕩,魔君騎在饕餮之上降臨。

“公主殿下,久等了。”

曾經的碧霄宮少年,如今已經真正成為了操縱整個魔界的魔君,他的聲音不再清冽,周身也再無仙氣,唯一與很多年前一樣的,就是穿著黑色大氅,帶著黑色尖帽,把臉團團遮住。只餘下一雙憂郁可怖的眼睛與大拇指上戴著的象征身份的黑玉魔戒。

敖泧見到他時,總是帶著憎恨的。

回不了頭,可她還是記得當初是魔界燒了須彌山。她死在饕餮的腳下。

“她們不在岸邊了?”敖泧問。

離軻走下來:“潮水漲退,魔兵據海,她們便退回城了。”

聞言,敖泧的手便僵在空中,原來走了啊。

司簿見狀,咳了一聲,望著離軻微笑點頭:“殿下遇見舊友,有些拿捏不定,不知魔君有什麽好建議。”

“怎麽,公主殿下這是後悔了?”離軻望著敖泧的樣子,坐到一旁的椅子上,撫桌大笑,“殿下,你總是猶猶豫豫地想回頭,千萬別這樣。碧心滴還沒讓您吃夠苦頭嗎?哎,別說碧心滴了,四季女神讓您吃的苦也不少吧。有些人啊,明明不喜歡對方,還要表現出一副喜歡對方喜歡得不得了的樣子,結果呢,對方喜歡上她了,她拍拍手轉頭就走了,還說什麽‘以後再也不想見到’。公主殿下,您是忘了嗎?”

“你閉嘴!”敖泧一下子惱怒起來,兩眼肅殺地盯著離軻,“你有什麽資格說我,可笑。”

“哈哈哈,”離軻毫不介意地大笑起來,等轉頭看向敖泧時,眼裏又凈是嘲諷,“既然這樣,殿下還要猶豫?”

“再說,您本來就無回頭路。要麽被折磨死,要麽覆仇。”離軻說,“魔界,沒殺你須彌一人,只是聽從天帝的命令燒了宮殿罷了,那些宮殿原本就是要隨著創世神隕落而消失,又有什麽值得殿下把矛頭指向魔界呢。”

敖泧的怒氣便在一瞬間被須彌籠罩。

她和司簿最開始同意和離軻聯手的時候,便是這樣的。她們屠殺龍族,神界會反過來殺她們的,她和司簿再厲害,也不能對抗整個神界,於是必須拉攏同樣憎恨神界的魔界。與魔界聯手,不僅可以報魔蛟一族的仇,還能報須彌山的仇。

“火麒麟她們會阻止我們的。”敖泧站在魔界的一頭,譏笑道,“那群自詡為六界和平的須彌山的家夥,不會放任我們做想做的事的。”

一直未說話的司簿搖著扇子望了離軻一眼,躬腰笑道:“殿下,您想錯了,她們現在想做的其實和你想做的一樣。”

“殺死天帝,為須彌覆仇,是你們的共同目的。”司簿道,“殿下以為她們為什麽不敢光明正大地從酆都過來,因為她們在躲天帝,不敢讓他看見四季女神和白澤與天安火麒麟關系這麽牢靠。你以為鳳凰為什麽想起來了也不跟著她們?同樣的答案。”

“她們是因為怕做不到,才未敢去做,而不是因為不想做。”司簿說,“殿下,你有多想,她們就有多想。”

敖泧看著司簿臉上蓬勃的野心,低頭哼笑了聲。她有多想,她巴不得天帝千百年前就暴斃給始祖陪葬!天帝啊,天帝居然還收容龍族,可恨,當年聯手差點葬了人間,如今又是沆瀣一氣。那些凡人,不想想當年是誰救的他們!居然還信奉龍!實在是愚昧無知,一群蠢貨!

司簿瞇著眼睛打量著敖泧臉上的神色變化,直到對方的眼裏全被恨意裹挾,他才又緩緩開口道:“殿下,其實這並不難,對嗎?你不舍得傷害你的朋友,司簿也是。所以,幹脆讓她們跟我們站到同一條線上來。”

“我們一起誅殺神界,為須彌報仇,為魔蛟一族報仇。”司簿說。

縹緲如歌的聲音落入敖泧的耳中,玉頸上系著的碧心滴泛著如黑珍珠般的幽亮,航行的人最後還是在深夜的大海中心迷失了方向。

司簿看著敖泧點頭,便笑了:“魔君,神界現在還端著個架子,你賭一賭下一波來的是誰?”

“江南嘛,”離軻坐到饕餮之上,“水神火神以及……四季女神?”

“無妨,”離軻笑笑,“這是讓她們與我們站在一起的好時機,到時候就看司簿大人您,怎麽說服了。”

“公主殿下,那本君便先去做迎接水神與火神的準備了。”離軻說完,便消失在龍宮。

敖泧望著空中濃重的魔氣,低頭握住自己胸前的碧心滴。水神火神由你對付了,那她便是對付四季女神吧。四季女神可不要怪她心狠無情。

花小肆打了個噴嚏,蹙著眉尖繼續剛才與白澤的爭執。為什麽剛剛不追下去,又不是打不過那些魔兵魔將,白澤一天天地畏畏縮縮是在害怕什麽!白澤辯解,安城這麽多人,魔兵魔將鋪滿整片海域,一被激怒,倒黴得就是安城。花小肆就煩的不得了,把話頭指向了鳳凰,說當初鳳凰為這群人死,還不夠嗎?現在又是這群無知者無畏的人,扔了龍紋木牌會死嗎?拋棄信仰會死嗎?不會,不拋棄才會死。鳳凰本就不會罵人,莫名被花小肆一懟,心裏也惱火,是胥伯言在一旁安慰,她才忍住沒說話。天安就看不下去,質問花小肆說鳳凰做什麽,鳳凰又沒做錯什麽。花小肆就更不耐煩了,她不想說天安,天安身邊站著千晛,她就只能說白澤。其實也只是語氣兇了點,但並沒有罵人,她就只是問:“要這樣到什麽時候?”

“要這樣躲到什麽時候?”

爭吵的眾人就全部停了下來。

白澤捏著眉心,煩躁得在屋內走來走去,他現在很後悔讓敖泧走了,他以為敖泧殺掉那些害她魔蛟一族的人便會收手,沒想到敖泧會變成現在這樣“濫殺無辜”的樣子。

原本以為大家在一起後,就能好好策劃對付天帝。

結果,成了眼下這個樣子。

“不要吵了,先想辦法把敖泧帶回來。”千晛擰著眉打破眾人的沈默。

“怎麽帶回來嘛。”花小肆撇撇嘴,見是千晛說話,態度就軟了下來,“現在是是碧心滴在操縱敖泧,不是敖泧在操縱碧心滴了。”

“那就把碧心滴變回去。”千晛望著敞開的窗子,月亮的清輝落在地面,眼神沈下來,“去找月神。”

“月神?”花小肆詫異。

天安趴到窗子邊上,想起了什麽,道:“當初戈依上神的兩絕琴是月神送的,戈依上神雖然神隕了,但是兩絕琴沒有。”

“對啊,”白澤也幡然醒悟,“月神,她可以用兩絕琴讓碧心滴忘掉愛恨,對,把碧心滴變回原樣!”

“可以嗎?”花小肆是相信千晛和白澤的,因為這世界,沒幾個人直到靈器除了鬥法之外的其他用途,“但是……月神,她足不出月宮的。”

想到這兒,她又神色黯淡下來。從她成神時起,月神就沒有踏出過月宮。

千晛想起了戈依,眼裏多了幾分難過:“有一個地方,如果出事了,我想月神一定會去。”

那個地方叫月落沙洲,月亮升起時出現,月亮落下後消失。是一塊如掌心般大小的地方,曾是戈依的故鄉。如果它出事,月亮一定看得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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